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棠念楞住。

愛這個字眼, 對她來說,過於沈重,是不會輕易宣之於口的。同時, 也是虛無縹緲, 毫無征兆說變就變的。

沈入其中的人,容易迷失自我, 患得患失, 還可能變成歇斯底裏的瘋子。

棠念錯開視線, 下意識逃避:“我報名了外研社英語寫作大賽,晚上還得抓緊時間學習。”

許津風語調不疾不徐:“正好, 我打算報演講, 一起學。”

談到學習, 果然最能提神醒腦, 灼熱的氛圍, 似乎冷靜下來。

棠念正要松口氣,許津風突然問:“你討厭我嗎?”

嗓音喑啞低沈。

棠念聽在耳中, 只覺得心臟像被針輕輕紮了一下, 飛快搖頭否認:“不,不討厭。”

“那就是喜歡我?”

棠念輕啊了聲,剛要說不是, 沒有,就被許津風不容抗拒的力道, 扯進懷裏。

手臂收緊, 緊到她有些喘不過氣,臉頰貼靠在結實寬闊的胸膛上, 再次熱起來。

棠念扭動掙紮,想要推開。

“這兩天, 別說說話,你甚至不肯跟我待在同個空間。”許津風低垂著頭,埋在她頸側,聲音顯得沈悶,“我很怕失去你。”

棠念動了動唇,停止推拒,任由他抱著。
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。

感受著鼻息噴吐在頸側間,那逐漸席卷的熱意,和輕慢的癢,棠念像被抽空力氣般,身體逐漸發軟,有些站立不住地傾靠過去。

許津風順勢擁得更緊,手臂橫攬在纖細後腰上,嚴絲合縫,像是要將她嵌進身體裏。

密不透風的擁抱,極為強勢。但他下巴輕擱在她肩頭,鼻尖緩緩蹭過耳垂的動作,又極溫柔。

棠念呼吸淩亂,只覺得空氣裏仿佛有什麽東西正燃燒起來,飛速升溫。

她完全無從招架。

仍一下一下被輕觸碰的耳垂,已經熱到發燙,她說話都開始語無倫次:“不會的,你不會失去我,朋友,是一輩子的好朋友,所以,我們不能繼續做朋友嗎?”

“不能。”

許津風的回答,斬釘截鐵:“慢一點也沒關系,你只能喜歡我。”

棠念細著聲:“感情的事哪能勉強。”

“但無論如何,你並不會討厭我。”許津風說話時,唇瓣代替鼻尖,輕蹭過棠念耳廓,低緩的嗓音,似帶著電流,從耳膜傳到身體各處,激得棠念輕顫著,有種麻麻的感覺。

她還想辯駁什麽,也有心無力。

靜默片刻。

許津風問:“為什麽不肯接受我?”

棠念抿了抿幹燥的唇,老實回答:“我害怕,不怎麽想接觸感情的事。”

許津風突然低下眼,盯著她看。

棠念察覺到了,呼吸一滯,緩緩擡頭。

男人皮膚是冷感的白,五官精致,輪廓鋒利,依舊沒什麽表情,神色很淡,唯獨那雙看她的漆黑眸子,灼灼深邃,似藏納了一片無垠星空。

點點細碎的亮光,引人迷失。

棠念緊張亂跳的心,奇異地平緩下來,就那麽定定和他對視。

清淺溫熱的呼吸交錯。

許津風輕拉起她的手,扣在掌心裏:“該害怕的是我。”

不管是覆讀的那一年,還是站在樓下的那一晚,他都深深體會過。

那些無法安睡,無法平靜,仿佛丟失靈魂,無比煎熬的每一天。那些沈重的,從內心深處源源不斷湧出的濃烈情感,在胸腔裏翻江倒海,順著奔流的血液,似綿密的針,往四肢百骸沖刷而去,反覆地,狠狠地紮著每一寸神經。

他沒辦法再忍耐,也不想再克制。

喉頭上下滾動,所有熱烈決絕,即將脫口的話,最後還是生生給咽了回去。

他到底怕嚇著眼前的人,讓她又要躲。

默了片刻,許津風低緩的聲音平靜:“走吧,一起去書房。”

棠念眼神迷茫:“……啊?去書房做什麽?”

“不是要參加比賽嗎?”

陷入那雙星眸裏,有些遲鈍的大腦,終於恢覆運轉,棠念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:“哦哦,這樣啊。”

似是又回到高中時那樣,兩人湊在一起學習。

雖然如今他比她要低一屆,卻依舊探不到底,非常厲害,和以前他幫她補習一樣,總能省去她不斷摸索總結的時間,直接提出策略性的有效方法。

她不需要到處去搜集備賽教程和資料包,不需要耗費大量精力進行模版積累,也不需要為了拓展知識視野,去關註時事和文化動態。

這一切,他只用一個晚上,便幫她搞定了。

突擊提升,樣題研究,限時訓練,所有大的框架和方向規劃好之後,她只需要努力沖刺就行。

棠念信心大增。

原本,她是預計在省賽爭個名次,而現在,她覺得國賽也是能想一想的。

帶著隱隱期待,棠念抓住所有空閑時間,全身心投入。

中午,她也不再為了躲避,在學校亂逛。一回來,聽見廚房的動靜,她趕緊拆解開抱在手裏的快遞,將孟秋潔寄來的食物大部分放進冰箱,只需簡單加熱一下的裝盤,拿到廚房。

“你應該很久沒吃過我媽做的東西了吧,怎麽樣,有沒有很懷念?”

許津風點頭,又搖頭。

棠念不解:“什麽意思?”

“懷念,但不是很久沒吃到,高考剛結束,孟阿姨就聯系我,給我做了桌豐盛的。”

這事,棠念並不知道。

而許津風的話,還沒說完:“關於快遞,孟阿姨也並沒有落下我,上個月我忙,就寄去了我公司,至於這回,因為我說之後會住過來,所以一起寄了。”

棠念嘴巴微微張大。

難怪她上個月收到的快遞,明顯比今天要輕很多,原來是分出了一份。

許津風唇邊帶著笑意:“除此之外,孟阿姨還說節假日,隨時歡迎我回去,所以,往後我也能經常吃到。”

“我媽都沒跟我說過,她居然背著我對你這麽好!”棠念嘴上酸溜溜,心裏卻是一暖。

很明顯,哪怕她不再是小姑娘,已經長大了,孟秋潔作為母親,依然牽掛擔憂。表面看,是熱情地對許津風好,實際上,還不是希望同在京大,他能多照顧著她點。

棠念目露期待:“那等假期了,你到底去不去?”

許津風:“嗯,當然。”

棠念笑彎了眼睛。

以後她每次回家,都有伴了。

一切還真像高中時那會,什麽都沒變。

不對,有些地方變了。

等吃完飯,棠念搶著收拾,許津風放下手裏切到一半的水果:“碗我刷,你去客廳看電視。”

棠念不予理會。

兩個人吃的飯,怎麽能全讓一個人忙活。

但隨後,她手裏的碗盤就被許津風直接拿走。

棠念自知搶不過,打算讓出位置,但男人寬闊的胸膛堅硬,如同一面墻,堵住後路,雙臂更是從兩側探出,封鎖住左右。

她就這麽被困在了水池和懷抱之間,連動一下都難。

嘩啦啦的水流聲裏,許津風語調稍揚,明顯帶著笑:“非不聽話,這下老實了?”

下午,棠念的課很滿,許津風應該是記住了她的課表,等在教學樓外,很自然就接過她的書包,搭在肩上,另一只手則不由分說地牽住她。

校道筆直,落日消失在地平線,邊際霞光湧動,雲朵像喝醉了酒,酡紅彌散。

棠念沒去看身側的人,而是低著腦袋,看地面高低交疊在一起的影子。

快走到樓下的時候,她想抽出手去摸口袋裏的門禁卡,稍掙了掙,沒掙開,還被許津風抓著擡起,在手背落下一個清淺的吻。

觸感柔軟溫涼,似清晨瑩潤的露珠從草尖滑落,一觸即離。

棠念身體僵了下,但她依舊盯著地面,沒看他,也沒說話。

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適應了這樣的許津風,她不再無措躲著他,也不再動不動面紅耳赤,慌得就跟心口揣t了只兔子似的。

又或者是女性對於親昵的肢體接觸,本能地就會催發各種身體激素。寬闊的胸膛,有力的懷抱,牽起她後緊緊包裹的手掌,溫熱的呼吸,或滾燙或微涼的唇,這一切總能給她帶來陌生新奇,又無法忽視的愉悅感受。

不但不反感,還在試圖保持理智的抗拒中沈淪。

棠念覺得不該是這樣。

她明明沒想談戀愛,她也沒答應什麽,並沒有確定關系。

他們不該牽手、擁抱,甚至親吻。

這發展太奇怪了。

可她也清楚,兩人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,單純只是好朋友。

那到底該怎麽相處呢?

棠念想不出來。

實在是太難了,比做高數期末壓軸題還要難。

這些覆雜難解的心緒,如亂麻般尋不到出口,便全化作了別扭。

棠念自己都不知道,她竟也會有任性的時候。

許津風進廚房前,朝她問道:“晚飯想吃什麽?”

她張口就是冰箱裏沒有的食材:“想吃菜飯,再搭配一個牛骨湯。”

許津風挑眉:“孟阿姨有寄這些?”

棠念理直氣壯:“沒,我媽寄來的都是易保存的,你問我想吃什麽,我回答而已,又不是非得吃到。”

出乎意料的,許津風點點頭:“行,你等會。”

沒等棠念做出反應,他就迅速出了門。

二十分鐘後,糯米、鹹肉丁、豌豆、牛骨,全都一一買了回來,至於需要的青菜,家裏有。

棠念驚訝:“你……你真要給我做?”

許津風:“嗯,以前只吃過孟阿姨做的菜飯,第一次動手嘗試,也不知道味道怎麽樣。”

棠念倒是不好意思起來:“我會做,我來吧。”

“沒事,你去休息,先吃點水果墊墊。”

棠念置若罔聞,伸手想攬過食材。

許津風順勢握住她的手腕,將她扯進懷裏:“又不肯聽了?”

棠念一擡頭,對上他漆黑的,似笑非笑的眸子,不由想到中午洗碗那會的事,老實了,語速飛快:“廚房交給你,我去休息。”頓了頓,忙又補充,“先吃點水果墊墊,也聽你的。”

大概吃了癟,她深刻意識到,不能再讓他這麽得寸進尺下去。

晚上在書房,棠念拿著許津風今天給她整理的高級詞匯和句式,以及各種新聞時事的詳細資料,直接卸磨殺驢:“你在這會影響我的學習效率,要不你去圖書館,或者回自己房間?”

許津風準備挨坐過去的動作一頓,默著淡望她兩秒,輕笑了笑,轉身出去,順便還把門給帶上。

成功掰回一局。

棠念原本肅著的臉,頓時神采飛揚,舉手比了個耶,還淩空揮了揮。

愉快地學習完,簡單洗漱過後,棠念爬上床,閉眼睡了幾分鐘,又睜開。

她總覺得好像忘了什麽事。

拿起手機,看到日期,才陡然想起。

只怪最近事太多,還好沒真忘。

翌日一早,棠念打著哈欠走出房間,揉著沒睡好,有些酸脹的眼睛,朝許津風問道:“後天你生日,打算怎麽過?”

以前她都是至少提前半個月準備禮物,這回時間不夠,昨晚她抱著手機翻看到很晚,一直冥思苦想該送什麽好。

許津風端著早餐,從廚房出來:“我打算辦個聚會,邀請些同學。”

棠念詫異:“聚會?”

她了解許津風,並不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,對於同學什麽的,也向來清冷。

許津風淡淡應聲:“嗯。”

親戚侵占父母公司這幾年,雖然有些瞧不上,但還是搶占了不少項目,挖走了不少人才,還安插進來不少眼線。

除了最初和父母共同創業,關系極好的兩位合夥人,即便被排擠打壓也堅持下來,在他回來後傾力幫助之外,並沒有其他能信任的人。

這幾個月,那些眼線毒瘤,一一被拔除,他急需培養自己的班底。

而他所在的管理學院,分數線遠高過京大其它專業,身邊同學裏,市狀元省狀元比比皆是,都是非常優秀的人才,還有不少家裏有背景的,掌握著一定社會資源。

他的確不喜歡交朋友,但需要利益夥伴。

棠念雖不解,但一貫的沒有多問,低頭咬了口包子,她才猶疑道:“那你會邀請我參加你的生日聚會嗎?”

許津風:“這個需要問?”

棠念看著他。

“你是真正陪我過生日的人。”許津風同樣看向她,“缺了誰,也不能缺你。”

漆黑的眸子灼灼。

在看人時,總有種團團包圍,讓人怎麽也逃不脫的感覺。

棠念不自然地移開視線,又感覺輸了氣勢,鼓起臉頰,突然發問:“你還記得我送你的第一件生日禮物,是什麽嗎?”

除了生日,幾年來兩人互送過不少禮物。

棠念以為他早不記得了。

然而,許津風回答很快,幾乎是毫不猶豫:“一只棕色的小熊公仔掛件。”

棠念繼續繃著臉問:“對,公仔掛件,可以掛在書包上的,但我從沒見你用過,說實話,你並不喜歡對嗎,該不會早扔了吧?”

許津風沈默著,沒說話。

棠念氣勢一下就起來了:“那時候我們認識不久,我確實不清楚你的喜好,但那是我攢了很久的零花錢,並且認真用心挑選的禮物,你——”

她眼見許津風站起身,聲調不由顫了下:“你幹嘛?”

出乎意料,許津風並沒有靠近,而是轉身進了房間。

生……生氣了?

棠念抿了抿唇,她是不是太兇了?

許津風很快折回,手裏還拿著個東西,不大。

剛才這半分鐘,棠念已經開始自責了,她一邊咬著包子,一邊偷偷瞥上幾眼,等人走得近了,才看清他手裏是個禮盒。

許津風站定在她跟前,依舊什麽話也沒說,只是緩緩打開盒子。

棠念好奇看過去。

盒子裏整齊疊放著一根月白色絲帶,旁邊是一只棕色的小熊公仔掛件。

巴掌大的公仔,戴了頂禮帽,穿件棕咖色馬甲,外面是黑格紋外套,腳上穿著皮鞋。

棠念認出來,這就是她送給許津風的第一件生日禮物。

小熊公仔還跟新的一樣,別說扔了,連最初綁在禮盒外面的絲帶,他都好好保存著。

棠念突然就明白。

他不是不喜歡,所以不用。

是太珍視,舍不得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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